耶鲁大学：叛逆者建立的学校

　　在世界所有顶级名校中，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与中国渊源最深，对中国的影响也最大——毫不夸张的说，近代中国与西方文明的第一次接触就发生在耶鲁。这个对中国现代社会具有重大影响的“触点”，出现在1850年10月新生与高级生的“橄榄球挑战赛”上，这是耶鲁建校以来新生取得的首次胜利。而出乎双方队员、场上裁判、啦啦队及所有观众预料的是，关键时刻触底得分的新生，竟然是一位后脑勺留着长辫子、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国留学生——此人就是中国“海外留学第一人”容闳。事实上，耶鲁不仅是欧美国家向中国留学生敞开校门的第一座大学，还于1872年至1875年间，接收了清政府四批120名赴美留学生中的30多人，这些人从耶鲁学成回国后，很多人成为各个领域的佼佼者，比较著名的有“中华民国政府”总理唐绍仪、“京张铁路”设计师詹天佑、清华大学首任校长唐国安、中国第一位“矿冶工程师”吴仰曾，以及筹建中国第一座现代化大学“北洋大学”的蔡绍基等等。长期研究中美历史关系的以色列学者里尔·莱博维茨（Liel Leibovitz）如此感慨：“中国如今的现代化，实际从容闳在耶鲁大学橄榄球比赛中触底得分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叛逆者建立的学校

　　耶鲁大学的成立颇具传奇色彩。1701年8月，十位牧师在康涅狄格州小镇布兰福德（Branford）一座房子聚会，决定每人拿出一些藏书成立一所培养“公理会”牧师的教会学校。10月15日，他们的提案得到州议会批准，校名定为“联合学校”（Collegiate School），州政府每年拨款120英镑作为运行经费。一个月后，这十位牧师组成了“联合学校董事会”，由于他们中的九人来自哈佛，因为看不惯母校“提倡自由神学”的观点才决定另立山头，所以，“联合学校”尚未运营，就背上“叛逆者聚集地”的恶名。由于这个原因，不仅担任首任校长的哈佛毕业生亚伯拉罕·皮尔逊（Abraham Pierson）压力重重，州内青年也对这所学校退避三舍，直到第二年3月才有了第一名学生。此后几年陆续有人入学，截至到1707年，全校共有18名学生和一位老师——这位老师就是校长皮尔逊先生。由于学校长期没有固定校舍，学生们分散在四个小镇就读，给管理带来很大不便，于是，第二任校长萨姆尔·安德鲁（Samuel Andrew）1718年向英国东印度公司“圣乔治堡”总督伊莱休·耶鲁（Elihu Yale）先生求助，耶鲁遂将向中国出售战船获得的第一笔利润连同412册图书以及其他一些物品捐了出来，学校用这笔钱在纽黑文（New Haven）修建了校院。为感谢耶鲁先生的善举，“联合学校”从此更名为“耶鲁学院”（YaleCollege）。随后的几十年，学院不断壮大和扩展，建成了教学楼、图书馆和宿舍、新增了文学、自然、医学、语言学等课程、从欧洲购买了反射式天文望远镜和大量教学仪器，还建成了美国第一所学院教堂。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后，英军攻打纽黑文，很多市民来到耶鲁校园，与师生并肩战斗，筑堡垒、挖战壕，奋力抵抗，经过一个多月的浴血奋战，使英军“火烧耶鲁”的计划彻底落空。

　　耶鲁大学首任校长亚伯拉罕·皮尔逊（Abraham Pierson）

　　19世纪前半叶，耶鲁进入一个快速发展阶段，相继成立了神学院、医学院、科学院、美术学院和研究生院，还建成了艺术博物馆和自然历史博物馆。颁发了美国高等教育第一个哲学博士学位后，耶鲁随即于1887年5月由“学院”升格为“大学”，成为美国首批兼容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教育的五所大学之一。

　　独特的办学体制

　　耶鲁校训只有三个拉丁词：Lux et Veritas——光明与真知。为了将校训上升为一种精神，1718年安德鲁校长亲自将这句话设计到校徽上，以此鼓励学生在汲求知识的同时，形成独立坚韧的个人品格。“耶鲁精神”综合了众多因素，智慧、信仰、奉献、无私、忠诚、爱国、合作等等，从耶鲁毕业的美国第43任总统小布什这样解释：“耶鲁的全部信念和高尚责任是以为社会服务为己任。”然而，为了恪守这一精神，耶鲁曾经付出过惨重代价。20世纪60年代越战期间，美国国会出台法令，“凡是以道德或宗教理由参与反战的大学”，一律取消国家拨款的奖学金。包括哈佛、普林斯顿在内的美国各大名校全部领命，唯有耶鲁固执的坚守自己的独立精神，结果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没有收到政府拨付的一个美元，全靠校友资助和董事会自筹资金维持学校运转。

　　从1966年起，耶鲁大学实行“不考虑学生经济状况”（Need Blind Admission）的录取制度和“按照家庭收入发放数目不等助学金”（Need Based Financial Aid）的制度——前者避免成绩优异却无力缴纳高昂学费的学生与耶鲁擦肩而过，后者则保证每位进入耶鲁的学生都不会给家庭带来过度负担。比对一下我国目前高等教育越来越高的收费以及由此导致的种种不良后果，耶鲁半个世纪前制定的这两项措施真是高瞻远瞩！截止到2012学年，耶鲁已经为世界各国不同种族的2073名学生提供了数额不等的助学金和奖学金。1925年，第十四任校长詹姆斯·安吉尔（James Angell）提出“住宿学院制”——新生报到时，被随机分配到一所“住宿社区”，但社区（Neighborhood）之间并非相互隔绝，每个学生都有一把通往其他社区的大门钥匙，可以随时随意到其他社区串门、用餐、认识新朋友或参加活动，其目的是培养学生对校园的归属感和集体主义观念。安吉尔的提议得到耶鲁校友爱德华·哈克尼斯（EdwardHarkness）的赞成，他捐助给母校1500万美元资金，修建了12座“住宿社区”。21世纪以来，随着学生人数的不断增多，“住宿学院制度”有了调整——新生必须住在社区，高年级学生可以自主选择，但仍有80%以上的高级生住在这里，这与课程设置有密切关系。以本科为例，耶鲁实行“开放性学分制”：一二年级为“通识教育”阶段，三四年级为“专业教育”阶段，学生可以在涵盖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学的两千多门课程中按照规则任意挑选，所选课目报经指导教师确认后，再由“学生专业评审会”认可。专业选定一年后，感觉课程不适合自己的学生还有一次“再选权”，不过资供备选的课程只有70种。以硕士、博士为主的研究生教育是耶鲁的第二个重点，学校为此建立了四百多个“学科中心”、数十座世界一流实验室、上千个“跨学科研究”课题，以及众多的海外交流项目，比如“世界伙伴计划”、“无边界合作计划”等等。

　　耶鲁大学第十四任校长詹姆斯·安吉尔（James Angell）

　　为了抢占高级师资人才，耶鲁实施“不分国籍、种族和其他非质量因素”的极端方式，吸纳各个领域卓有建树的专家学者来校任教，高达40%-75%的教师来自美国以外。但是进门容易升职难——并不是每位来到耶鲁的教师都能晋升为教授或终身教授，目前耶鲁的教授和终身教授数量为2239位，占全部师资的54%。这些教职精英不仅要在每个聘期拿出响当当的学术成果，而无论学界泰斗还是诺奖获得者，每个学期都要给本科生上课。

　　总统不是稀罕物

　　教学实践方面，在近、现代尤其是最近几十年“唯科学技术马首是瞻”的美国高等教育机构中，耶鲁大学始终坚持“人文至上”的教育方针，以对人文和社科领域的杰出贡献傲立于世界名校之林，为美国培养了无以数计的政界、商界、科技界、教育界、艺术界等诸多领域的领袖人物，堪称“领袖摇篮”。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参于1774年9月“大陆会议”的就有14名耶鲁毕业生，其中4位签署了《独立宣言》，成为美国开国元勋。美国建国至今，有533名耶鲁学生当选过国会议员，55位在内阁任职，10人作过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还出过37位州长、两任国务卿和两位副总统。最令人瞩目的当属五位美国总统——1878年毕业于耶鲁大学法学院的第27任总统威廉·霍华德·塔夫脱（WilliamHoward Taft）、1941年法学院毕业的第38任总统杰拉尔德·鲁道夫·福特 (Gerald Rudolph Ford)、1948年经济学院毕业的第41任总统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George Herbert Walker Bush）、1973年获得耶鲁法学博士的第42任总统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以及1968年历史专业毕业的第43任总统乔治·沃克·布什（GeorgeWalker Bush）。有趣的是，福特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未经选举就接任副总统以及总统的人，小布什把父亲老布什失去的宝座又从克林顿手中夺了回来，而克林顿的妻子希拉里不仅是他耶鲁“法学博士班”的同学，后来又成为美国第67任国务卿。

　　不过在耶鲁人眼里，总统不是稀罕物，他们真正引以为傲的是“美国学术和教育之父”诺亚·韦伯斯特（Noah Webster）和民族英雄内森·黑尔(Nathan Hale)。韦伯斯特1778年从耶鲁毕业，随后创立了纽约第一份日报《American Minerva》，成为美国报纸行业的先驱。1786年，他为孩子们出版了一本拼字读本——“蓝皮拼字书”（The Blue-backedSpeller），教会了五代美国儿童拼写“美式英语”，至今美国仍在举办每年一届的儿童“拼字大赛”（Spelling Bee）。他对美国文化的最大贡献是编写了三册《英语语法》，并于1828年出版了风靡全球的《韦氏词典》。内森·黑尔1773年从耶鲁毕业，随即加入“大陆军”参加独立战争，1776年9月16日，身为中尉的内森·黑尔接受乔治·华盛顿指派，潜入英军内部搜集情报，五天后被敌军识破。1776年9月22日清晨，英军在一座苹果园将他绞死。2006年4月21日，时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胡锦涛在耶鲁大学发表演讲时，提到这位民族英雄：“美国民族英雄内森·黑尔是耶鲁校友，他的名言——‘我唯一的憾事，就是没有第二次生命献给我的祖国’，深深感染了我和许多中国人。”现在，内森·黑尔和韦伯斯特的雕像都矗立在校园的显眼处，成为“耶鲁精神”的伟大象征。

　　内森·黑尔和韦伯斯特的雕像

　　学术方面，耶鲁大学培养了17位诺贝尔奖得主，包括制造世界第一台“高能粒子环形回旋加速器”的欧内斯特·劳伦斯(ErnestLawrence)、发现“基因重组现象”的遗传学家乔舒亚·莱德伯格（Joshua Lederberg）、提出“不对称信息市场理论”的经济学家乔治·阿克尔洛夫(George Akerlof )等等。其中因在《大街》、《巴比特》和《阿罗史密斯》三部作品中展现出“刚健有力、栩栩如生和机智幽默创造型才能”，获得1930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辛克莱·刘易斯（Sinclair Lewis），更是首位获得此奖的美国作家。

　　女生桌与骷髅会

　　耶鲁大学图书馆以拥有1100万册图书排名全美高校第一。如此浩瀚的书籍堪用“书海”形容，以至于不得不分藏在22座分馆中才能得到有效利用，其中“斯特林纪念图书馆”(Sterling Memorial Library)、“贝尼克珍本与手稿图书馆”(BeineckeRare Book and Manuscript Library)和“莉莲·戈德曼法学图书馆”(Lillian Goldman Law Library)规模最为庞大。“斯特林纪念图书馆”大门左边有一座椭圆形黑色大理石桌，上面流淌着清清水幕，这便是耶鲁大学著名的“女生纪念碑”，因造型酷似一张圆形书桌而得名“女生桌”（Women‘sTable）。纪念碑由林徽因的侄女、著名美籍华裔设计师林缨（MayaLin）设计，她不仅是耶鲁的艺术硕士，还是华盛顿宪法公园“越战纪念碑”的设计者。

　　耶鲁大学著名的“女生纪念碑”

　　20世纪60年代之前，和当时所有美国大学一样，耶鲁校园没有女生身影，所有高校只向男生开放。随着女权运动的兴起和发展，让“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呼声越来越强烈，耶鲁大学男生为此数次走上街头向校方施压。1968年，在第17任校长小金曼·布鲁斯特（Kingman Brewster Jr）的支持下，耶鲁开办了一次“男女合校实验周”，邀请不同女校的500名女生来到耶鲁试读一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男生们自己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把宿舍让给素不相识的女生居住，宁是没有发生一起绯闻。实验周结束后，1700多名男生联名上书，要求学校尽快批准招收女生入学。在这种情况下，学校董事会终于决定从1969年开始正式招收女生，为全美高校开了又一个先河。为纪念这场意义深远的“妇女解放事件”，在1994年耶鲁“庆贺男女同校25周年纪念仪式”上，林缨特意设计了这座纪念碑献给母校。

　　耶鲁大学第17任校长小金曼·布鲁斯特（Kingman Brewster Jr）

　　耶鲁大学众多的社团组织中，最为神秘莫测的便是“骷髅会”（Skull and Bones），它既是校内第一个学生社团，更是一个秘密的精英组织，老布什和小布什父子都是该组织成员，后者还长期担任社团首领。“骷髅会”成立于1832年，发起人是1799年入学的威廉·鲁塞尔（William Russell），组团灵感来源于德国神秘地下社团“菲贝塔”（PhiBeta）。“骷髅会”的会徽是一个头盖骨和两节交叉的肢骨，下面缀有322的“命理符号”——32表示成立于1932年，后面的2寓意属于“菲贝塔”的第二个分支。通过长期的自我繁荣，如今的“骷髅会”由布什、邦迪、罗德、哈里曼、惠特尼、塔夫脱和洛克菲勒等20多个显赫家族掌控，成为实质统治美国的隐形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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