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纳什：普林斯顿的幽灵

　　纳什来了！

　　纳什是谁？

　　“小约翰·福布斯·纳什(John Forbes Nash，Jr)，数学天才、理性行为理论创立者、富于幻想力……”《纽约时报》著名的经济记者在她执笔的《美丽心灵：纳什传》中这样描述。

　　“约翰·纳什是个很奇特的人，既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又是个一辈子磕磕碰碰的可怜虫，他的遭遇非常独特。”因为塑造了电影《美丽心灵》中的纳什而一举获得2002年金球奖男主角的演员罗素·克罗说。

　　“你将不得不等上50年的时间才能了解纳什得奖的经过，我们永远不会透露。”

　　———瑞典皇家科学院秘书长奥洛夫·雅各布森说。

　　引子

　　1994年10月12日，永远准时召开的原定于上午11时30分开始的诺贝尔奖记者招待会，领奖已经拖到下午1时还没有动静。在场的记者都非常纳闷，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突然，瑞典皇家科学院的一小群官员从左边的大门走出。科学院秘书长奥洛夫·雅格布森代表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本年度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的约翰·C·豪尔绍尼、德国波恩大学的莱因哈德·泽尔腾(Reinhard Selten)、普林斯顿大学的小约翰·福布斯·纳什(Joho Forbes.Nash，Jr)，以表彰他们对非合作条件下的博弈均衡理论方面的前沿性研究的杰出成就。

　　前二位得奖者的头衔是教授，这是不消说的。而纳什的头衔却透着点儿古怪：访问合作研究员。如果再打听一下的话，会发现即使这个头衔也还是在前一个月由普林斯顿大学特别授给他的。因为普林斯顿大学的库恩(H.W.Kuhn)教授应瑞典皇家科学院之请为纳什写一份履历，而纳什多年来已没有任何隶属的“单位”。

　　有着获得诺贝尔奖的卓越贡献，怎么会落魄到没有一个机构可以挂靠的地步呢？原因很简单，纳什30多年来一直是———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纳什的经历是一位天才遭到毁灭的活生生的悲剧，而他最终能“醒”过来并站在了诺贝尔奖的讲台上，简直是一个奇迹！

　　童年

　　纳什于1928年出生在西弗吉尼亚州的一个中产家庭，父亲是阿巴拉契亚电力(现在的美国电力)公司的工程师，母亲同样受过良好教育，在与其夫结婚之前做过6年的教师。因此纳什生活在一个充满爱心的温暖家庭。

　　据纳什的妹妹回忆，她老哥是个奇特的小男孩，孤僻而内向。他最好的朋友是书本，他对自学总是乐此不疲。在学校里，纳什的年少无知和社交障碍远比他拥有的任何特殊智力更加明显。他的老师们说，纳什经常做白日梦，要不就唠叨个没完，不注意听老师的教导。

　　纳什的数学才华最初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显露出来，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他的数学成绩只有B-。纳什的老师告诉他的母亲，说他不怎么懂得做功课，但母亲很清楚孩子已经找到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更多的例子随之而来，特别是高中阶段，当老师好不容易才作出一个勉强的、冗长的证明，他常常可以告诉大家只用两三个步骤就能解决问题。

　　天才

　　1945年，纳什进入卡内基—梅隆大学(当时叫卡内基学院)，他的数学天才在这里得到了公认，数学教授称他为“年轻的高斯”。

　　虽然老师们认定他将成为明日之星，但他的新同学却觉得他有些古怪。他们回忆他的奇特举止包括在钢琴上来来回回弹着同一段和弦，有一回还把一个冰淇淋随手扔在自己放在休息室里的衣服上，任凭它融化；爬上正在睡觉的同学的身体，站在上面开灯。

　　1948年，在普林斯顿热情地召唤下，纳什来到了这里并很快地表现出他的机敏和才能来。当时普林斯顿可谓人杰地灵，大师如云。爱因斯坦、冯·诺依曼、列夫谢茨(数学系主任)、阿尔伯特·塔克、阿伦佐·切奇、哈罗德·库恩、诺尔曼·斯蒂恩罗德、埃尔夫·福克斯……等全都在这里。他到后不久就发明了一种在洗手间里六角形瓷砖上打记号玩的游戏，并一时风靡。

　　许多大数学家都喜欢设计棋和智力难题，从中自得其乐，不过很难设想有谁曾经发明过一种棋会让其他数学家觉得它机智巧妙引人入胜。

　　纳什的游戏成为他显示他的天才的第一个坚实证据。

　　在同学们眼里，纳什受人尊敬，却从不讨人喜欢。他孤傲离群，他可能愿意花费大量时间来回答一个问题，但是如果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就根本不回答。他常常一个人不断绕着大楼里的四方走廊踱步，有时会突然冲进空无一人的教室在黑板上猛写一气。为他争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那篇论文，是他在普林斯顿第二年的作品。

　　1950年6月13日，是纳什22岁生日，也恰好是他获得博士学位的日子。

　　第二年，他成为麻省理工学最年轻的教员，甚至比许多研究生还年轻。

　　据说有一次，他在休息室里像往常一样对别人的工作评头论足。一位老教授问他敢不敢去碰当时让数学家头疼并被认为是很难解决的一个问题。结果，真的让纳什解决了，不仅如此，他在解决过程中还发展了一种全新的方法，使得更广泛的一类问题中的困难也因此迎刃而解。

　　直到今天，数学家们还在赞叹他这种方法的精妙和不可思议。大多数数学家都认为，纳什的这项贡献以及他在纯数学领域里的其他一些工作才是他的最大成就。要是数学也有诺贝尔奖的话，每一项都可以有资格得奖。

　　普林斯顿的幽灵

　　50年代中期是纳什成果累累的黄金时期。1958年的美国《财富》杂志将他列为美国独一无二的《新数学明星》。

　　然而就在这同时，同事们发觉纳什病了。

　　1959年冬季的一个早上，纳什拿着一份《纽约时报》走进教工休息室，并不特别地对着某一个人，宣布刊登在报纸头版左上方一个角落的一篇报道，隐含了居住在另一个银河系的生物发出的密码信息，只有他一个人看得懂。

　　他妄想症状日见严重，耳朵里老是响着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

　　以后的日子里，纳什一直备受着有“精神癌症”之称的精神疾病———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折磨。刚满30岁的数学奇才住进了疯人院，从此再也没有出版过一篇论文，而是终日沉醉于命理学和宗教预言，相信自己是一个“具有伟大而神秘意义的救世主式的人物”。

　　普林斯顿以外的人，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

　　今天的医学还不能说明精神分裂症的确切原因。人们也许只能说，大概是上帝怕自己留给人类慢慢摸索的“天机”被这个年轻人窥破太多，决定捣乱他大脑的工作。

　　在后来的20多年中，纳什就这样疯疯癫癫，几度进出精神病医院，大部分时间住在弗吉尼亚妈妈和妹妹的家中。

　　妻子在1963年同他离了婚，靠自己工作以及亲友、同事们的资助维持自己、儿子和纳什的生活，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后来纳什愈来愈频繁地回到普林斯顿，住在前妻的家里。

　　他成了教学楼里的幽灵，有时在黑板上涂写一些数学公式，有时人们又看到沉默寡言的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在图书馆里看书，或者在校园里徘徊。

　　纳什的前妻认为，虽然他已经不能从事研究，但呆在普林斯顿的数学圈子里对他有益。

　　奇迹

　　亲友们的爱护使他免于像许多别的精神病患者那样沦落到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甚至走上自杀的绝路，但是大家都不相信他的病会有痊愈的希望。

　　然而奇迹发生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他的前妻说，既不是药物，也不是治疗，只因为平静的生活———纳什的病情在过去的10年中竟然慢慢地减轻了。他开始从自我孤立中走出来，同别的数学家和学生们交谈了。最明显的变化是，纳什又能做数学研究了，而且学会了使用电脑的巧妙方法。

　　可是为他争取到诺贝尔奖，却又经过了几番周折。1985年，评奖委员会显然认真考虑过给博弈论颁奖。又过了5年，委员会征询纳什的情况，不仅是关于他的成就，而且还包括他的精神状态。库恩教授在这当中起了关键的作用，他明确告诉评奖委员会，如果纳什因为患病而不能得奖的话，那是极不公平的。

　　是的，如果一个癌症患者可以得奖，精神病患者为什么不可以？瑞典皇家学会终于决定把奖授给纳什，因为那篇将近半个世纪前写成的只有薄薄的27页的博士论文。于是在1994年10月12日接到了每个科学家人人向往的、来自斯德哥尔摩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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